49 突出重围_猫步轻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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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9 突出重围

  农历旧年的最后一天,翡翠皇后已驶入泰国湾,距离目的地仅剩二十海里。拍卖场因为兔女郎的突然拔枪而陷入混乱,雇佣兵们各自守卫金主,与游轮上的安保哨兵产生冲突。

  “抓住那个向导!”

  “船上有恐怖分子!”

  “拍品,我的拍品呢?”

  兵荒马乱之际,也有不少见惯风浪的高官富豪交头接耳:兔女郎为什么要突然对二楼包厢开枪?那颗天然向导素结晶究竟是什么东西?里面是谁在打斗争吵?

  “奇怪,你闻到味道了吗?”一位东欧军火商人吸了吸鼻子,对身旁的哨兵说,“好香啊……像是某种薄荷草。”

  “我也闻到了。”

  哨兵们用眼神达成共识:有向导发情了,一个未结合的向导,就在附近。

  没有哨兵能忽略这样的香味,浓郁,清甜,像是引诱的手掌,来回拨弄心弦般撩人。众多哨兵开始躁动,拍卖场内出现大量精神体,猛禽与野兽互相撕扯,打得头破血流。

  “轰!”

  被枪击的包厢里发出巨大声响,几秒之后,一声充满哀愤与绝望的虎啸响彻整艘游轮——电灯晃动,玻璃尽碎,在场所有人心底为之一震,纷纷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强震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悲伤,悔恨,愤怒,怨怼……所有与“毁灭”相关联的负向形容词都能丢进这声咆哮里,熔合成怪物般的模样。究竟要遭受多大的痛苦,才可以用燃烧生命的决绝发出这种声音,没有人敢想,也没有人能想了。

  “嘭!”

  一个男人被扔出包厢,紧接着另一道身影尾形其后,快得像是苦夏暴雨前的闪电。奢华庸俗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,被巨大的冲击牵扯松动,径直砸向拍卖台中心。工作人员尖叫着跑开,唯有台中心的兔女郎躲闪不及,被五十公分长的水晶贯穿胸腹,当场断气。

  她死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凌空而来的哨兵,眼底的杀意滔天泛滥。

  “啊!”

  左潇来不及反应便被厉卿甩下二楼,后脑勺砸中地面,疼得倒吸冷气。厉卿左手抱着晕厥的褚央,右手拉着吊灯生生往下拽,杀死兔女郎向导后转身,跨步到左潇面前驻足。宛如电影特效般的登场让众人目瞪口呆,一时间谁也没上台阻止,只能望着厉卿深色西装背后的血迹,还有他怀中纹丝不动的青年。

  香味就是从他身上飘出来的。

  左潇看出厉卿已理智全无,只想拉着全世界给褚央陪葬,赶紧劝说:“厉卿,你把刀放下,我们好好谈一谈……褚央没死,他还有救。”

  厉卿置若罔闻,低头给褚央整理头发,像是重度人格分裂,时而露出笑容,时而面色凝重。他从褚央后腰的位置抽出一把烟花刀,渐渐抬头,盯着左潇。

  那是当之无愧的,走火入魔的,崩溃边缘的,来自疯子的眼神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糟了。”左潇暗道不好,赶紧释放精神触丝牵制厉卿。坚韧的蓝色触丝喷薄而出,从左潇指尖绽开针雨,劈头盖脸刮向厉卿。厉卿没有躲,他甚至游刃有余地直视左潇,像是要将空气也劈开缝隙。精神触丝接触到厉卿的精神壁垒,如同光线被吸入黑洞,顷刻荡然无存。

  他找不到厉卿的精神图景,更确切来说,厉卿的精神图景仿佛……

  消失了。

  “怎么会?”

  左潇作为当代幻术型向导的翘楚,所掌握的幻术攻击技巧无人能出其右,可他的海量精神触丝如同飞蛾扑火般被吞没,厉卿作为哨兵,竟然在吞噬他的精神力。不,厉卿没有故意为之,离开褚央后他的精神图景已经崩溃,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幻术型向导的精神暗示!

  左潇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。

  “071!”

  原本只是想解开两人的精神联结后带走褚央,现在彻底麻烦了。左潇勉力爬了起来,抬手抵挡厉卿砍来的刀刃。这一下力道极重,骨裂的闷响令人牙酸。

  “你怎么不去死啊——”厉卿断了左潇的手,转而用烟花刀刮他的眼睛,像是猛虎亮起锋锐的兽爪,怒目圆睁,“左潇!”

  “啊啊啊!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鲜血飞溅,惨叫哀戚。烟花刀被厉卿插进左潇的右眼,瞬间炸开十二根尖刺,搅烂了他的大半张脸。

  左潇尖叫着捂面,精神力暴涨狂放。画面太过残忍血腥,台下不少看热闹的哨兵当场吐了出来。厉卿拔出烟花刀,用手指扯下他的眼球,露出轻蔑笑意。

  “还有一只。”厉卿收好烟花刀刃,免得不小心划伤褚央,“没了眼睛,你是不是就不算向导了?”

  “071……你真是疯子……”左潇恶狠狠地说,“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活?今天晚上要是我死了,你们也别想离开这艘游轮。”

  “那就去死。”厉卿毫不在乎地扬起下巴,“我们同归于尽,我不在乎。”

  他要杀戮,他要疯狂,他要无休无止地报复,他要把所有伤害过褚央的人踩在脚下,一刀刀剁下他们的肉拿去喂狗。他要日月星辰停止转动,他要天地草木枯萎凋敝,他要毁灭让他痛苦的无穷无尽,他要成为正义秩序对立面的恶。

  厉卿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,太多杂念冲坏了他的头脑,让处于“丧偶”状态的哨兵丧失理智,退化为茹毛饮血的野兽。左潇见他再次挥刀,拼尽最后力气唤出一只蝴蝶,飞向褚央。

  事到如今,也只有褚央能牵绊厉卿。

  刀光剑影转瞬即逝,厉卿收手后退,怀中的褚央却发出呢喃,清瘦指节不安蜷曲。蝴蝶在褚央耳侧叮了一小口,烟消云散。

  “你对他做了什么?”厉卿手里拿着烟花刀,咄咄逼人,“左潇,别再逼我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放心吧,只是帮他一个忙。”左潇看向台下的哨兵,“现在你们联结断开,褚央不再是你的专属向导,我帮他挑一个更绅士的伴侣怎么样?友情提醒,他应该很快就会发情了,在场所有哨兵都会趋之若鹜,而你若想护着他,等着被撕成碎片吧。”

  “哗啦——”

  话音未落,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环绕而至,左潇的身影像是被抹去的一道刻痕。厉卿还想追,身后陡然爆发山呼海啸的吼声。

  “该死。”

  厉卿回头,发现全场人都被左潇种下了精神暗示,发了疯似地冲上拍卖台,目标只有面色逐渐潮红的褚央。好似怀揣稀世珍宝掉入贼窝,厉卿站在水晶灯顶端,俯瞰台下黑压压的大群哨兵,怀里搂着褚央,手中只有一把沾血的烟花刀。

  他早就从地狱中爬出来了,是褚央拯救了他,给了他生存的信念,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。他是不能回头的俄耳甫斯,要带着自己的欧律狄刻逃离冥府,天若有阻,那便灭天焚世,堕落成厉鬼恶魔。

  “小猫。”

  可以再讲讲吗?你翻跃重重围栏,猫步轻俏,从九十九个实验品里选中我的故事。

  “别走……”

  厉卿抬起褚央的下巴,用嘴唇贴着他鼻尖,落下轻如鸦羽的吻。褚央像是感知到危险,攥紧厉卿的西装,本能寻求庇护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不走。”厉卿任他挂在身上,打开亲自为褚央设计锻造的烟花刀——他原本是让褚央用来自保的,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
  说罢,他从空中一跃而下,释放出咆哮的近云,所过之处血流成河。

  除夕当天清早,深圳某医院迎来四辆纯黑色的公务车辆。首先跳下车的是一位火红长发的哨兵,他戴着口罩,步履匆忙,边跑边从衣兜里掏出证件:“我是中央塔A级哨兵徐图,你们主任在哪里!”

  清晨接到通知的院方严阵以待,返乡过年的主任医师被紧急调回,签了保密协议在手术室里等。主任看了徐图的证件,赶紧问:“病人呢?”

  第二辆车被拉开,高大的黑发哨兵浑身是血,抱着昏迷的向导冲进医院。他看上去像是伤得更重的那个,神情却有种诡异的镇静。

  “在这里。”厉卿把褚央轻放到担架上,语速堪比机关枪炮,“病人今年虚岁25,A型血,没有药物过敏史,没有过往手术史,没有心脑血管疾病与精神病史,但……”

  “但是什么?”主任见厉卿死死握住褚央的手,示意护士把他拉开。

  “他是幻术型向导,并且刚刚承受了另一名幻术型向导的精神攻击。他现在正在应激发情,向导素浓度已经很高了。”厉卿像是焊在担架边,三五个人都推不开脚步,只是用僵硬的语气说,“救他,快救他……”

  “您先去旁边处理伤口,我们立即为他抢救。”主任让厉卿放手,“手术室重地,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医生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宛若听不懂人话,旁边的徐图连忙答应,拉着厉卿给护士们让道。褚央的手从厉卿袖口垂落,露出惨白的腕,虚弱地落到床面。

  “我们会协同深圳塔的首席向导为他修补精神壁垒,同时最大可能控制他的向导素水平。”主任虽然首次遇见这般情况,但还是展现出高超的职业素养,“可万一向导素浓度过高,您需要配合我们为他注射镇定剂与缓释剂,或者尝试进行精神唤醒。方便问一下,您与病患的关系是?”

  “哨兵。”厉卿停顿片刻,闭眼挤出几个字,“我们的联结断开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主任像是白天撞见鬼,惊愕地看着厉卿:“抱歉,您说什么?”

  开玩笑,哪有断开联结还活蹦乱跳的哨兵?文献里记载哨兵在失去联结后存活最长的不过一两个月,最短的只活了几分钟就一命呜呼,哪个不是哭天喊地精神错乱的?眼前这位哨兵要是没撒谎,他明年就能连发两篇Guide评院士,后年就能问鼎诺贝尔医学奖了。

  “我是他的哨兵,我们的联结被人恶意断开。”厉卿对他出示自己的S级哨兵证,证件下方清楚贴着褚央的照片和名字,“请务必救下他,拜托。”

  “……好的,请先过去签字。”

  主任没再多言,转身走入术前准备间。深圳塔前来增援的首席姗姗来迟,对着厉卿敬礼,换好手术服跟了进去。

  徐图摘下口罩,坐在长椅上抽烟,茉莉花香被消毒水味熏得甜腻。他还记得凌晨在游轮上寻找厉卿的场景,同事们纷纷跑去疏散受惊的游客,他逆流而上,循着通讯器上的红点往舱内跑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Alligi!厉卿!褚央!”

  厉卿的坐标已经消失很久,代表褚央的蓝色圆点从机舱腹地缓缓向外移动。徐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跑去那个地方,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消息。

  “Alligi!”

  登上甲板的徐图骇然大惊,差点没站稳摔进尸山血海里。他看到满地的哨兵尸体,无数强壮的彪形大汉像是被野兽撕咬过,死状触目惊心,到处都是残缺断肢。

  “哗啦——”

  依稀晨光里,厉卿的西装下摆被海风扬起血色的弯弧。他站在船头,听到徐图的声音,雕塑般的躯体终于动了动。褚央的脸出现在徐图视野中,向导微垂着头,几乎停止呼吸,像一具尸体。

  徐图脑中轰鸣不停,艰难地问:“褚央怎么了?”

  也许是杀了太多人,此刻的厉卿过于麻木,仿佛站在电影画报中,他拥有最狂的风,最静的海,最绝望到平静的从容。

  “三十三。”

  徐图没懂厉卿的意思,见他手里似乎抓着泥土,走上前说,“啊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想来抢走他的,一共三十三个人。”

  厉卿轻轻松开手掌,灰白色的粉尘迎风飘逝,很快渺无踪影。徐图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原来厉卿会去燃料机舱,只是为了将那些争抢褚央的哨兵尸体火化,摧烧之,当风扬其灰。

  “为什么?”厉卿抱着褚央跳下船头,像是在问徐图,又想是在问这个荒谬的世界,“为什么?”

  徐图不知道怎么回答,顾忌厉卿周身太过阴翳的气场,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:“Alligi,先冷静,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……”

  想到怀中向导,厉卿混沌的双眼恢复些许清明:“直升机在哪?”

  “马上到。”徐图看通讯器,“我这就联系曼谷的医院。”

  “噌——!”

  厉卿从身后抽出烟花刀,因为频繁使用,刀锋已经卷刃了。他闪身到徐图面前,不惜把刀架在好友的脖子上,嗓音晦涩喑哑:“回香港,或者回深圳。”

  近云腾空出现,低吟咆哮,威胁着露出獠牙。它与主人一样,亮起深赤红色的双瞳,仿佛浸满了血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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